转载----回乡偶感：中国在邓州

想你了的他他 · 发表于 2012-7-28 16:27:48

双节期间回家，本来想休息几天，结果弄得像过年，累。故乡在河南省邓州市，南阳市辖区内，历史上也曾有范仲淹等名人在此为官，也有隋塔巍巍显示其悠久历史。现在的邓州市，农业之外，只有人口这一条蔚为大观。据说目前全县人口140万左右，县城常住人口60万。近年来，一方面是大规模的农民自发进城，一方面是县城房地产在全国房地产发展热潮下的致富功能，城市和乡村两个世界变化巨大。诚如同乡梁鸿所作《中国在梁庄》所示意，裂变中的中国乡土社会的一切症状都能在故乡找到。而常住人口达60万的小城在城市化发展中的表现，也可以作为中国县域城市化发展的样本加以观察。

1、农村和县域乃至部分不发达地区地市级城市，与大中型城市是两个世界。前者是乡情社会、农业社会及后80年代社会，后者则已经逐渐进入市场经济、资本社会，并远远脱离80年代社会向西方人文社会嬗变。上述两个社会的断层，使中国今日的社会变革，面临类似清末维新时代的困境。一方面是上层人群的忧心如焚，另一方面则是庞大的底层社会蒙昧、落后。结果是，即便维新乃至革命成功，仍存在一系列复辟、文化复辟空间，社会前进的曲线之蜿蜒令人叹息，最终在战争中爆发，也被掩盖。

2、农民工一方面是未来的希望，一方面又因为具有极大摇摆特性，会成为阻力。乡情纠结的农业社会，具有超乎城市人想象的巨大的扭曲能力，农民工即便进入城市后接受新鲜观念，一旦重回故乡，仍将难以抗拒其巨大扭曲力，重新成为乡情纠结农业社会的一份子。县域以下的所谓现代化均是伪现代化。

3、县域以下的伪现代化，未来不仅在文化上变现出其倾向于落后农业乡情社会的特性，更因为其从城市发展、自身出门打工中获得的经济能力，利用庞大的乡情农业社会扭曲力，紧盯着自己的小利益，成为县域社会变革的最大阻力。县域以下社会，不仅存在庞大的乡情农业社会现实，还通过政治势力，进入县域区域政治格局。农村重新出现村霸，乡镇出现镇霸，县城出现县霸，这些霸王一层层获得相应的互为支撑，进入村、乡镇、县市权力中心，为进一步扩张其势力，加强乡情农业社会对抗现代人文社会的力量。

4、乡情农业社会，依靠带有地方霸主性质的民间权威及其进入政府机构的代言人，不仅削弱政府力量，还因其利益为先的摇摆特性，不时出现与强权合流的倾向。也就是说，有时候，乡情霸主群体会成为阻力，有时候则见风使舵成为帮手。利益，现阶段的利益，成为霸主群体的唯一考量标准。

5、作为消耗的乡村人际关系。乡情农业社会中，人际关系成为生产力，不仅表现在正向方面，更多表现在反向方面。即，人际关系的维持，不仅是未来更顺畅的办事，更是为了避免成为被攻击的对象，这种强制力使人际关系成为超过个体的网络，人被牢牢地限制在其上不得动弹。人际关系成为一种没有产出的消耗。

6、CCTV和湖南卫视的世界。乡村社会中，除了青少年会对电视产生专注的热情，对大部分成年人电视更多是一种背景音乐与画面，一种填充、划破沉寂空间的想象性、差异性存在。（关于人类对沉默的恐惧、排斥，以及农村人对沉默的恐惧、排斥需要另外深入探索）与《参考消息》对农民工的“家国”意义类似，CCTV的新闻联播及其它新闻节目满足乡村社会传统文化中根深蒂固的“国家兴亡，匹夫有责”的理念需求。湖南卫视、浙江卫视等打造的具有轰动性的超级女声、好声音等，则代表了乡村社会与城市社会形成一体化舆论空间的共振想象。CCTV及娱乐电视节目，使乡村社会形成与城市社会、知识分子认知完全不同的中国想象，这个被构筑的中国想象，结合现实层面的小恩小惠，使乡村社会与城市社会、知识分子群体形成了认知上的鸿沟，可以说，一百年过去，五四时代知识分子变革的焦虑与广大民众沉闷思想现状之间的矛盾、困境，没有根本改变。

7、乡村社会公共空间的消失与重现。旧时乡村社会通过巷道、麦场、水井及磨坊广场等空间，形成从细部到村庄层面的信息传达网络结构。随着乡村规划及建筑的发展，上述公共空间逐渐消失。与此同时，乡村社会对交往的极大需求，使进入农村内部空间的“串门”，通过纸牌、麻将等形式得以延续。部分乡村已经出现经营性的茶馆、餐馆，是乡村社会逐渐城镇化的表现。

8、规划乱象及建筑垃圾。缺乏美感及现代城乡规划理念的乡土规划，不仅造成了大量毫无美感的划一乡镇空间布局，更因为缺乏美感示范、教育等，与城镇化几乎同步的乡村再建设中，出现了大量批量化毫无美感、内涵的工业化民居。这些建筑破坏了原有农家建筑风貌，替代出现的是逐渐城市化的建筑垃圾。未来，中国大部分乡村社会在规划及建筑上，将失去可能的美感。以印象灵泉（建筑师、基金会、社团、村民等参与式共建）为例，需要更多建筑师、规划师发起全国性的乡村建设参与、探索。

9、城市规划与发展乱象。县城人口众多，除了大学生多在外定居，大部分在外打工的人群，都会在故乡置业。伴随城市房地产的发展，县城地价飞涨，小产权联建四处开花。大量缺乏规划的小产权房屋成为未来城区规划的障碍，而整个城市既无明确的城市定位、产业支撑、城市规划，也无系统的城市CIS、VI等体系，所谓文态、形态、业态、生态等更是处于自发状态。城市无序摊大饼之外，只收获了每亩400万的地价，单价4000多元的高层房价，以及尘土飞扬的宽阔大街。从城市发展及宜居等角度，几十年后，这个城市的发展空间令人忧虑。从这个角度看，类似县域城市的城市经营，亟待城市策略、规划、建筑等领域专家的关注，更需要县域政府高度重视，需要政府决策领导人物从认知上提升城市经营的观念、理念水准。
作者：宋淼